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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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夙月一直漫無目的地走著,直到有一個人伸手抱住了她,她才停了下來。

她好想大哭一場,卻沒有了眼淚。也許這漫天的大雨,就是夙月的眼淚。

“我都知道了。”玄夜的聲音低低的,

“你怎麽知道。”夙月躲在玄夜的懷裏。就讓她停留一會兒吧,她太累了。累的快睜不開眼,累的快要失控了。

“慶功宴實在是無聊的很,我就出來透透氣,正巧撞見一個太監從槿園慌慌張張地出來。我便攔住了他。”

“他是不是要去通風報信?”夙月早就知道世態炎涼,但卻沒想到現實竟然如此殘忍。

“是。習太醫照顧不周,導致皇子夭折。還以下犯上,窺探貴人玉體。”

“真是厲害,將所有罪責都推到了我的身上。”夙月苦笑。

那樣也好,興許讓她受些苦頭,夙月心裏還會好受些。不過,這以上每一條,可都是死罪。

“你放心。我已經讓他不能再開口說話了。”玄夜安撫她。

“你殺人了?”夙月睜大了眼睛,看著玄夜。眼前的玄夜也是濕淋淋的,那張臉卻少了幾分邪魅,多了幾分溫柔。

“如果我殺了他,你一定會自責到死。我只是讓他自己割斷了舌頭。”

可即便如此,夙月還是覺得殘忍了些。為什麽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,卻要犧牲別人?

“其實你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?戎楚遲早會知道的。”

“我不能容許別人能傷害到你。”玄夜淡淡地說道。

夙月竟然有一刻的動心,但僅僅是那短短的一瞬間。瞬間過後,她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了那些讓她再也不願回憶起的畫面。

“倘若,讓我受傷的人,是你呢?”夙月離開了玄夜的懷抱,往反方向走著。

玄夜望著夙月離開的背影,一句話也說不上來。

這一段時間,夙月似乎又瘦削了很多。他記得兩年前,她還有著少女專屬的嬰兒肥。可如今,清清瘦瘦的,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了。

“你要去哪裏?”玄夜大聲地喊著。

“去接受我應有的審判。”

那一刻,玄夜覺得,夙月的背後仿佛有無數光芒。就好像瞬間長出了許多金銀色的翅膀,熠熠生輝,閃閃發亮,令人炫目。

“麻煩替我通報一聲,我要見帝君。”夙月對著慶功宴門口的侍衛道。

此時雨已經停了,侍衛們看見眼前順魂落魄,渾身濕透的夙月,很是驚訝。

“習太醫,你這是……”

“麻煩替我通報一聲,我要見帝君。”夙月又重覆了一遍。

“是。”侍衛似乎知道大事不妙,也不敢耽擱,一路小跑進去向戎楚稟告。

很快,侍衛便面露難色的回來了。

“習太醫,實在不好意思,帝君稱有要事在身,走不開。不知習太醫所何事?需要小的替你稟告嗎?”

夙月遠遠便看見裏邊歌舞升平,金碧輝煌的景象,心沈了一沈,又道:“不用了。”

興許對於習楠來說,她更想自己告訴戎楚吧。而如今,夙月能做的,僅僅是陪在習楠的身邊,僅此而已。別的什麽懲罰,就讓夙月靜靜地等待著吧。還有什麽,能讓習楠知道自己小產後的表情和眼神更能讓夙月痛苦?

待夙月回到槿園的時候,玄夜也在。

宮女太監們大氣也不敢出一聲,只是低著頭。

“我只是覺得,這件事還是讓槿貴人醒來之後再定奪會比較合適。所以,除非是槿貴人允許,否則,戎楚絕對什麽也不會知道。”

夙月點頭致謝,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心有靈犀。

夙月進去屋裏時,習楠正在床上躺著。眉頭微蹙,滿臉的純凈,儼然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。

夙月握住了習楠的冰冷的手,想要給她一些溫暖。可習楠的手還是這麽冷,冷的就像冰窖,冷的就像夙月的心。

翌日,依舊是陰天。

夙月就這麽坐著守了習楠一夜。玄夜也在門外站了一夜。宮女太監們也一個都不敢走。

可是這一整夜,戎楚卻還是沒有出現。

雖然已經是白天,屋子裏卻還是暗沈沈的,有種讓人窒息的沈悶。

習楠皺了皺眉頭,終於醒了,看到眼前的夙月,嘴角還是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。

“夙月姐姐。”

夙月嗯了一聲,卻沒有勇氣去看她。

“你一晚上沒睡嗎?怎麽眼睛這麽紅?”習楠緊張地問道。

夙月還是嗯了一聲,再次沈默。

習楠察覺出夙月的異樣,大概也猜到了事情的結尾。她吃力地坐了起來,連聲音也有些許的顫抖。

“孩子……是不是沒了?”

夙月覺得這一句話,仿佛來自地獄,攪得她恨不得將自己亂棍打死。夙月不敢看習楠,她沒有勇氣看著那樣一雙清澈的眼睛,說出殘忍到極限的話語。

“沒事的,夙月姐姐,你不用替我擔心。都怪我自己身體不好,沒留住這個孩子。其實前天晚上我就已經很不舒服了,冊封大典也是硬撐著去的。”習楠竟還反過來安慰夙月。

“前天晚上就已經不舒服了?為什麽不說?為什麽不告訴我?”夙月原本一直懷疑是那所謂的水藍色海棠搞得鬼。可如今看來,此事另有蹊蹺。宮裏的孕婦並不只有習楠,那水藍色的海棠更是人人都愛去的地方。可為何別人相安無事,只有習楠小產了?

“那天晚上,原本堇是陪著我的,可他一聽說蒲丞相進宮了,便留下我一個人走了。後來我聽宮女們說,蒲丞相要把自己的女兒送進宮來……我那時心情實在不好,我便以為身上的不適皆是由於心情抑郁導致的。況且夜已經深了,我估摸著你也應該熟睡了,便沒有再叫人知會你。況且明日還要舉行冊封大典,我便想著在這個節骨眼上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……”其實習楠還是挺要強的,她對別人暗地裏對她說三道四還是很介意的。所以她盡量在言行舉止上要求自己,要做到不被人說閑話的程度。

“你怎麽這麽大意?我不是告訴你,一旦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要告訴我嗎?”

“可是能有什麽事呢。你都已經這麽盡心盡力的,我的衣食住行,你都檢查的滴水不漏。別人根本就沒有鉆空子的餘地。我要怪也只能怪自己。”

習楠這一席話,讓夙月不禁無地自容。夙月實在是太自信了,自以為自己已經面面俱到,自以為自己已經做的天衣無縫,自以為已經沒有後顧之憂。什麽都註意到了,卻獨獨忽略了習楠自己。

想起來自己光忙著檢查飯食,已經好久沒有檢查過習楠的身體了。尤其是自己請假的那一段時日……

夙月根本不敢再往下想。麝香需要積累到一定的程度才能起到小產的效果。若是夙月早些發現的話,悲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……

“我不在的時候,都是誰給你把脈?”夙月問道。

“是太醫院的陳太醫。”

夙月突然想到,自己回到太醫院之後,就再也沒有見過陳太醫。這個陳太醫就好像突然間人家蒸發了一般。夙月越發的感覺不對勁。

“他就沒跟你說些什麽嗎?”

“他說我的身體很好,胎象也很穩定。只要好好養著,一定能誕下一個健康的皇子。可如今……”習楠的表情又落寞了些,還嘆了一口氣。

怎麽可能?習楠的體內有如此多的麝香,陳太醫怎麽可能察覺不到?就算太醫院有濫竽充數的嫌疑,也不可能察覺不到麝香已經對習楠的身體造成了危害。

夙月神色覆雜地看著習楠,一時間,竟不知要如何開口告訴她真相。

“說了不用替我擔心,你已經盡力了。不要自責了,好嗎?”習楠伸手捧住了夙月的臉,依舊在安慰她。

“楠兒,如果我告訴你,你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……”

“你說什麽?”習楠睜大了眼睛。

“對不起,是我疏忽了。你的體內有大量的麝香。都是我不好,百密一疏,若我早些替你把脈,孩子,興許還能活下來……”

習楠的手從夙月的臉頰上無力地滑了下來。她看夙月的眼神裏似乎多了些從來沒有過的東西。她不住的搖頭,眼裏透漏著絕望與難以置信。

“你不是答應我,這個孩子一定會好好的嗎?我那麽相信你……夙月,你這個騙子,大騙子!”習楠指著夙月的鼻子,似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。

“楠兒,真的對不起。都是我的錯,都是我的錯……”夙月這一刻,是真真正正的害怕。害怕她永遠失去習楠這個好姐妹。

“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?那是我的孩子……就在昨天,他還會動,還會踢我的肚子,是多麽鮮活的存在,可現在他卻沒有了。而你卻告訴我,是由於你的疏忽造成的?你讓我怎麽接受?夙月,你不懂,你不懂我的難受,你不懂!走吧!我再也不想看見你,再也不想!”

習楠別過頭去,下了逐客令。

夙月站起身來,走了出去。

她又怎麽會不懂?她也有過一個孩子……

正是因為她懂,所以她才會心如刀絞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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